孤独

有一天 · 发表于 2009-1-31 12:02

每当我面对孤独这两个字的时候，心里总是情不自禁地有一股思绪在缓缓的流淌，它时而蜿蜒，时而涤荡，时而沉静，时而又象脱僵的野马，横冲直撞，狂奔呼啸，使得自己无法左右自己的生命意志。是的，孤独于我不仅是一种生命的外在形式，而且是一份灵魂深刻的体验。这份体验一方面让我的性灵受到一种伤害，而另一方面又让我的灵魂获得一份丰富和喜悦。我的心就是如此矛盾，面对它，既是痛苦的又是快乐的。它象毒品一样，我明明知道它对生命有害，但还是深深依恋着它，其缘由它让我获得的快感比痛苦要多的多！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它，也许会和知堂老人所说的话正好是心心相印:人是合群的动物，他最怕寂寞和孤独，所以总喜欢与人往来，谈无关紧要的天，说无关紧要的话……总之，为了逃避孤独带来的不适或者无聊。或许知堂老人的话是对的，因为它不仅得到众人的普遍认可，而且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
当然，无论是普遍性还是排他性，孤独依然会在你的生命中出现。它象夜一样蛰伏在生命的每一个角落，只要有生活存在。而生活的存在又是零乱和散漫的，无序是生活最常见的形式，人们一方面寻求工作是为了生活的需要，而另一方面是为了逃避孤独和无聊对生命与心无时无刻的攻击。人由于有了工作，就可以与他人接触，与他人谈天说地，解除来自心里滚动的寂寞和孤独。孤独是一把无形的利剑，逼迫人的心灵，去寻找一种安慰，一份依靠或者一种释放，来达到心理的需要。其实，那只是一种暂时自欺，从根本或者实质上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，因为人终究还是生命的个体，个体的差异又如同人面，千差万别不说，就是喜恶也不同。再说精神领域更是存在高低落差，要不怎么会有人发出如此的喟叹呢:在人越多的地方越觉得孤独！我想，其中原由恐怕最清楚亦最能证明问题的实在性。是的，无论人作为生活的主体还是客体，孤独始终是人的一种宿命。也就是说，生命只要活着，无时无刻不遭受孤独的追赶和裹挟。所以人会选择走进喧哗的群众里去，为的是要淹没他自己沉默的呼号。而这种孤独感的消释，安全感的获得，在某种程度上以隐匿真我，消除个性为代价的。

普通人是这样，伟人则更甚！悄悄掀开历史的一页，我们就会发现古今中外有多少英雄贤士面对慢长的岁月，面对人生如梦，在季节里彷徨，并且从心里发出长吁短叹！前不见古人，后不见来者，念天地之悠悠，独怆然而涕下！这是唐朝著名诗人陈子昂从心里喷发出来的感受，在渺无际涯的广宇悠宙间，在一个不可穿越的时间纬度中，沧桑悲壮的心灵，思无所旁，可谓孤寂至极。陈子昂的这首诗歌历来被他人不断地吟诵，我想其原由是倒出了常人常有的孤独之感！当然，更主要的是他将孤独的体验结合自己生命意识的思考，提升到一个形而上的层次，所以才被众人捧为经典。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，它不是一种历史的巧合，也非附庸风雅所能成就，而是经过大浪淘沙的筛选所存留的。陈子昂的身影已经被历史中飘来的黄尘所湮没，然而，他的精神却气贯长虹，万古流芳！只要生命还在，精神还在，他的歌永远会被传唱，并且经久不衰！在大浪滔滔的既往和未来，合流之中，在永恒和现在之中，我总看到一个我象奇迹似的，孤苦伶仃，四下巡寻。这是印度圣哲泰戈尔留给我们的不朽诗篇，通过这首诗篇我们仿佛看见一个人独自站在水流滔天的江上，面对一天寒星，黑暗笼罩，月色辽远，悬在空中，这时江面上又传来一阵阵昏鸭的撕鸣，将他的孤独感推向到一个及至。所以才让老诗人感觉自己象一个奇迹似的，孤苦伶仃，四下巡寻！然而，诗人毕竟是蹈高的舞者，不会象庸人那样随波逐流，而是摆脱了世俗的纠缠，用另外一种形式向世人宣告:我如此孤独，才如此独立！

拣尽寒枝不肯栖，寂寞沙洲冷！这是高蹈者普遍的生活形象。他们个个都遗世独立，以孤独为信仰，更以孤独作为价值的支撑，当生命穿越孤独，无疑显示出更冷峻与坚毅的色彩。尼采是这样，叔本华是这样，康德和贝多芬也是这样。还有竹林七贤、陶渊明、龚自珍、鲁迅、毛泽东个个都是独来独往的孤独者，他们一方面满足于孤独所带来心灵的喜悦，是孤独让他们超越了自我并且实现了自我。而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孤独的受害者，这里我仅用一个我最欣赏的人做例子，他不仅是孤独者最形象的代表，而且对孤独体验最深刻的亦最理解孤独是一种怎样滋味的人，他就是哲学家尼采！他的一生逸出于社会规范之外，没有职业，没有妻儿，没有友伴，背井离乡，飘泊流浪。在长时间孤寂的跋涉中，坚持不懈地以自己残弱的身躯亮智慧之光，喷射着闪电与烈焰般的思想。他在孤独中砥砺与充实自我，揪住自己的头发，实现着不断的自我提升与超越。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独特滢澈、澹泊旷远的胜境。他充满激情地写到:我仍要重归于孤独，独与清朗的天空，孤临开阔的海洋，周身绕以午后的阳光。这就是尼采，与一位伟大的孤独英雄阿基里斯一样！

写到这里我无语了，不仅是孤独的滋味布满我心的每一个角落，而且此刻的孤独象窗外的秋风，越来越入骨！天是那么地高，地是那么地远，四周是那么地沉静，我倚在窗栏，听见自己的心音在歌唱，唱给伴我到黎明的月亮和书桌上亮着的灯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