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景

花若掌灯

世上的风景，记忆中的最好。塔园是一个竹园，就在学校后面的山上。中国的庙宇多，荒废的也多。在青山绿水的民间，很幽深地忽然在人迹难到之处，路遇精致古朴的寺庵庙宇，能使做平常的人也有一份长在世上的亲近。学校大概就是废庙改建的，所以才有后门一山的竹子，叫做塔园。有一个寂然古怪而通人性的老头管着这一山竹子，人人都称他竹山伯。竹山伯在毛竹山的边缘住，土屋黑瓦土院子，院墙及膝，墙头种很红很红的夜夜红，一种很平民的花。
每日早起，去晨读。喜欢去的地方是竹园，必三五成群，晨游一般。竹山伯对学生在清晨扰乱他的清静，是一句话都不说的不满，黑脸孔配黑衣服，负着手在竹迳间转悠。早晨是新鲜的早晨，感觉就像新竹中间的竹沥。装模作样地拿着书，其实伊伊哑哑地四处走走。穿狗皮背心的后来成了画家的徐，不但牙齿好，鼻子也好。在偌大一个竹园中，边嗅边寻，找到了一棵兰花。兰花是春兰，这一个早上很特别。草送给了竹山伯种，花被当作书笺夹在了书里。
有人拣了一只绣花鞋，扔在月光下的寝窒的门口，吓得半夜起来的小解的我惊了魂。人发了二天烧，脑门上生了疔疮。竹山伯走了来，用铜钿一割，帖了一包捣烂的草药，好了。每每记起这件事，无端令我想起乌鸦和扁鹊。
十年前的有一天，心血来潮整理旧书，在一本词典里，夹着一支已干得发黄的兰花，本来已随手丢过的这个早晨，无意间被夹在纸和字的中间十多年。我用点烟的火，一点，干如纸绢的那朵兰或那个早晨，忽地一下燃起，又慢慢成了灰。
风景有竹子，也有杨柳，也有松柏。最合人意的风景是寺庙和月明星稀。

禅樾堂主

干如纸绢的那朵兰或那个早晨，忽地一下燃起，又慢慢成了灰。
成灰的何止是那个早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