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若掌灯 发表于 2008-7-1 12:48

纯米饭

悠悠万事中最重要的是穿和吃,吃和穿中,吃第一。“民以食为天”,这话对虽然对,但很居高临下,我以为应改为“人以食为天”,不独人,其实所有的活物都以食为天。中国人口多,十多亿张嘴,真可谓吃遍江山。中国人的厚道从吃可以看出,吃来吃去,南方人吃米,北方人吃面,主食都是素食,绝对一些说中国人不杀生都可以活,从本性来说,也多草性少血性,丰衣足食不靠掠夺,没有食肉动物的虎狼之性。

记得我舅舅年青时吃乌龟,就被我外婆骂,那时候乌龟、蛇、猫在当地的乡下都是不兴吃的,以为“泥腥”,“泥腥”就是脏,那怕是靠野菜度日的光景,胆小的人也是坚决不吃的。我见过天生不吃鱼的渔民,一碰就要吐,常年在海上捕鱼,比常人更辛苦万分,天天咸菜头下米坂,就像太监,美色当前而没有心思,动不得,一动就要吐。

米饭是寡淡的,可天天吃不厌,这一定是有奥妙的,再美味的东西,除了饭都不能几十年如一日。从前年青时吃食堂,连菜带饭一元五角钱,方便面是七角。那时的方便面不像现在是垃圾食品,生病时才想到买一碗的,开水一泡,是病号饭。于是心想方便面既好吃又便宜还可以不洗碗,为什么不可以把吃饭改为吃方便面呢?就这样当机立断作了饮食改革,改革了三个月,看到米饭亲得会哭,直到现在我一看到方便面就恶心。

食性既定,就犹如乡音,很难改的。苋菜梗(音姑)、腌茄糊、臭冬瓜,澳大利亚的自选商场里都有,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?老一代侨民中,有这样的食性,而且这食性离乡越远就越重,变成了乡思的一部份。

米饭在乡下根据年景有几种吃法,稀吃:薄粥汤、菜粥(包括加杂粮的粥)、粥;干吃:蕃茹干饭、菜汤饭、饭、蛋炒饭。蛋炒饭从前是待客的,我舅公临死前念叨他妹(我外婆)对他的好,就是六二年三年自然灾害时,去妹子家,他妹给他炒了一碗蛋炒饭。

薄粥汤,又叫“粥形汤”,一把米煮一大锅的那种,薄到盈粥的铜瓢放下去在锅底会“咣”地发响。从前买米要用购粮证,购粮证上印有毛主席语录。“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:忙时吃干,闲时吃稀,杂以青菜罗卜爪果蔬菜…”。我丈母娘有五个子女,白天出工摸黑回家,儿女还嗷嗷待哺,一掀锅盖一锅“粥形汤”,她婆婆烧粥时把粥卵黄先吃了,就直抹泪。粥卵黄者,熬粥时粘稠成块者也。卵黄者,公家学名睾丸也,悲乎。

以示区别和表达亲切,饭就被叫做纯米饭。“马目绝壁坎,一年呒没三歺饭看见”,这饭就是“纯米饭”。马目在舟山本岛最西端,原是个岛,说岛又与本岛候潮而连,潮水退去时,露出一大块海涂,人可以跋泥涂往来,后来筑了海塘,就变成了本岛的一部份。绝壁坎又在马目最西面,向西直面杭州湾。因为老娘做右派,我有幸出生在马目,而且童年就住在绝壁坎。

右派归右派,因为有购粮证,我家吃的基本还是“纯米饭”。我天性犯贱,常拿“纯米饭”去与邻居换“乌蕃干”,乌蕃干是蕃茹干熬粥,纯蕃茹干在火缸里用瓦罐煨的粥,说粥即不放米,也是纯的,纯蕃茹干。乌即是煨,音是乌。

没有三歺饭看见,是说穷,可也是事实,竟有人因此会以“纯米饭”得名。有一个小孩子,我知事时他已是我叔辈,刚解放时全村只有他会算盘,因此十三岁就做了村里的会计,儿子出息那么早,他老子甭提多高兴,答应他去岑港司前街饭店里去吃一顿纯米饭。老子背着儿子天一亮就出发,跋泥涂没腿的马目港,又过烟墩过漲次,二三十里地走了三小时,早晌午到了岑港司前街,直奔饭店落座。落座大嚷嚷:跑堂的,快来一碗“纯米饭”。跑堂一听这是阿乡,遂问:加醋还是不加?父子俩一愣,纯米饭加醋?还有这种吃法?不能让人看出咱外行,问:别人加不加?跑堂答:有加有不加的。儿子一听对爸说:加总比不加好。老子一听对跑堂说:加醋不加钱噢。当然不加钱,饭店那有调料算钱的。

纯米饭上来了,儿子一吃是酸的。“这饭怎么是酸的?”。不是加醋了吗?没闲话说,父子俩黙默地吃了一顿饭店卖不完变了味的馊饭。

儿子姓金,遂有了绰号“纯米饭金”。

′Chaos_笑寶 发表于 2008-7-1 13:02

增长知识。哈

蝶恋 发表于 2008-7-2 19:37

米饭加醋 有意思

边缘主角 发表于 2008-7-2 19:53

食色人生哈哈

金三角 发表于 2008-7-3 01:48

没试过```还加楚

、河西 发表于 2008-7-5 13:33

柴米油盐酱醋茶.
平淡的生活平淡的真.
犹如那米粒的晶莹..

小飞象 发表于 2008-7-5 13:37

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就不知道其中 的苦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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